(德國之聲中文網)國際刑事法院(ICC)去年3月指控普丁犯有戰爭罪,指示非法將烏克蘭兒童移送至俄,對他發出了拘捕令。由於ICC有124個成員國,此舉讓普丁的國際旅行和訪問變得極為困難。
俄羅斯是個大國,雖然俄烏戰爭大大壓縮了俄的外交和國際場域,比如普丁和俄外長等政治人物無法再訪問西方國家,和西方國家的領導人與外長無論是在雙邊還是多邊場合,都不能進行溝通和交流,但還是可以和全球非西方國家發展正常的外交關係,去這些國家訪問,並出席國際會議。然而,ICC的拘捕令讓普丁變成了一個國際罪犯,極大限制了他的外交空間。他只能去有限的ICC非成員國訪問,國際會議就別想去參加了——不但像G20、APEC這樣的重要國際會議他出席不了,就連金磚會議這種俄羅斯本身是成員國的會議,只要不是在俄國和中國舉行,他去參加也面臨一個會被逮捕的問題。
普丁的外交困境
作為一國總統,不能和大多數國家的同行進行面對面交流,當然對國家利益會造成損害。雖然外長可以代表總統出訪全球南方國家,參加國際會議,可是外長的角色畢竟不是總統,很多事情不是外長能夠決定的,很多對國家關係的判斷要有一手資料,親自出訪才能準確。這也是各國非常重視元首外交的原因。國家領導人如果能夠建立起密切的私人關係,有助於兩國關係的發展,並化解雙方之間的一些誤解和矛盾,解決某些棘手難題。如果兩國領導人沒有私人關係,對對方國家的瞭解只是基於情資——這自然是必不可缺的——而不去當面交流,實地感知,兩國之間也就不太可能發展出友好關係,或者原來的友好關係會受影響。
俄羅斯目前就處於這種狀況,由於普丁不能出訪全球南方多數國家,他也就無法和這些國家的領導人有當面解釋他為什麼要發動特別軍事行動的機會,從而取得他們的理解和同情。領導人面對面的會談,尤其是小範圍的私人會談,是一個深入交流、互相瞭解的機會,它比外交部門的官樣解釋,或者領導人的電話和視訊會談,效果都要好。普丁當然明白俄羅斯的這種外交困境,所以也努力想突破。客觀地講,從現在全球南方國家對俄烏戰爭的反應和態度來看,俄做得相當不錯,多數南方國家並未跟隨美國和歐盟制裁它,但假如普丁能夠正常出訪南方國家,俄的地緣政治環境可能會比現在好很多。
普丁在訪問蒙古之前,他出訪的國家,除中國外,是中亞幾小國,沙烏地和伊朗,以及北韓和越南,而且多是旋風式訪問。上述國家都是ICC非成員國。要打破ICC拘捕令所導致的旅行限制,普丁必須到ICC成員國訪問,試試水溫。蒙古正是這樣一個理想國家。它的陸路和航空完全被俄中所包圍,根本不用擔心出訪蒙古會有被逮捕的危險。
從外交禮儀來講,如果一個ICC成員國邀請普丁訪問該國,是不可能把他逮捕交給ICC的,這樣的話國家的信譽也就破產了。但是,誰能夠百分之百打包票不會出意外?如果一些國家特別是小國,受到的西方壓力過大,或者為了討好美歐,又或同美歐達成某種交易,也說不準普丁一落地就被逮捕。俄羅斯必須預防此種情況的出現,確保百分之百不會出問題,才敢讓普丁訪問ICC成員國。
蒙古為何不逮捕普丁?
蒙古的地理位置,讓普丁訪蒙絕對安全。雖然俄一宣佈普丁出蒙消息,烏克蘭就要求蒙古逮捕他,西方也對蒙古施加了壓力,但普丁知道蒙古不可能逮捕自己。不會逮捕他的原因,不是蒙古事後解釋的,因為蒙古處於對俄羅斯的能源依賴狀態,以及蒙古始終堅持中立的外交政策,故而很難根據ICC的逮捕令對普丁實施逮捕;而是即使逮捕了普丁,也無法把他交到ICC手上——蒙古的飛機都出不了領空,俄肯定不會讓蒙古的飛機飛越自己的領空,中國大概率也不會允許。飛不出領空,為救普丁,還會引來俄羅斯大軍入侵。所以即便蒙古有心通過這種方式逮捕他,也是不敢的,何況,蒙古壓根沒這麼考慮——至今它都沒有譴責俄羅斯入侵烏克蘭。
蒙古作為ICC成員國讓普丁來訪,其他也想邀請普丁訪問的國家就有一個藉口。之前,巴西總統盧拉很想邀請普丁來巴西參加G20峰會。他去年9月在新德裡舉行的G20峰會間隙接受採訪時表態稱,普丁可以輕鬆前往巴西,不會被捕。但2日過後,他又表示,如果普丁明年赴巴西出席峰會,是否進行逮捕將由巴司法部決定。原因據說是盧拉的前次表態在巴西引發了爭議,所以不得不改口。南非也是一樣,去年在南非舉行的金磚峰會,原本南非總統也有意邀普丁出席,普丁也很想參加,但南非國內有不同看法,南非最後沒邀,普丁也就沒去。
巴西南非是否跟進
對普丁來說,雖然訪問了蒙古,算是一個小突破,可蒙古畢竟是個人口小國,如果像巴西或南非這樣在全球南方有份量的國家邀請他訪問,對國際社會特別是西方發出的訊號就非常強。此前無論南非還是巴西,總統願意邀請普丁前來訪問,但也必須考慮國內不同意見,有了蒙古這個例子,假如盧拉再次邀請普丁出席今年在巴西舉行的G20會議,他就能拿蒙古的例子去說服國內的反對意見。而這些反對意見,有的也未必是真要巴西政府逮捕普丁,如果他來訪的話,也有可能是認為巴西不能開這個頭,違反巴西對ICC的法律義務。如今蒙古開了頭,巴西從自身國家利益出發,如果評估有必要邀請普丁訪巴,心裡也就可以釋然了,至少對盧拉而言,他可以此去說服國內的反對意見。另外,西方國家既然沒有因為普丁訪蒙而制裁它,假如制裁巴西似乎也說不過去。
從俄羅斯的角度看,普丁如能再出訪巴西或者其他一兩個在全球南方有影響力的ICC成員國,後者對普丁的拘捕令的法律嚇阻效應就消解了大半,更多的南方國家恐怕會邀普丁來訪,俄羅斯因俄烏戰爭受困的國際處境無疑會得到大大改善,至少和全球南方國家的外交關係基本恢復正常。這當然會是普丁外交取得的勝利,得以讓他在國內的權力和政治地位進一步鞏固,同西方的對抗也就有更堅實的民意基礎。
儘管普丁有這種意圖,但他能再訪如巴西這樣的ICC成員國嗎?從現實來看,怕是很難。因為如果盧拉一定邀請,他固然可以保證普丁的安全,不會抓他,可估計G7國家的領導人會抵制來巴西參會,馬克宏早就放了這個話,如果他們不來,G20也就不用開了,巴西會因此得不償失,不僅在西方的信譽受損,也會讓為會議的舉辦而投入的資源浪費,並由此還可能引起巴國內反對總統的聲浪。現在看來,蒙古邀普丁訪問可能還只是個案。也許會有個別小國效仿蒙古邀請普丁訪問,但俄羅斯要打破ICC拘捕令對普丁造成的外交困境,難度還是相當的大。
鄧聿文為政治評論員,獨立學者,中國戰略分析智庫研究員兼中國戰略分析雜誌共同主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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