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平觀察：郭飛雄犯下的「和平言論罪」

（德國之聲中文網）5月11日，中國知名人權捍衛者郭飛雄（本名楊茂東）再次在中國獲刑，被廣州一家法院一審判決八年監禁。自1989年以來，郭飛雄持之以恆地參加各種民主抗議及維權活動，曾先後入獄11年。

據報導，此次郭飛雄被法庭宣判的罪名是「煽動顛覆國家政權罪」，其「犯罪事實」是長期撰寫並在網路发表文章，2020年創建世界憲政民主論壇繼續發表自己和他人撰寫的煽動性文章，2021年1月27日出境受阻時接受自由亞洲電台的採訪發表言論，長期攻擊、詆毀中國政治的制度。

也就是說，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言論罪」。僅僅因為寫了一些文章，接受了一些媒體的採訪，就被判刑八年。這種發生在21世紀的荒唐現實，竟然正經八百地在一個叫做「法庭」的地方上演。

「暴政無道隔陰陽」

尤其殘忍的是，其中的「犯罪言論」之一，是他要求被允許出境前往美國陪伴和照顧身患癌症的妻子張青，以及一對尚未成年的子女。

2021年1月，郭飛雄發表「致中國最高領導人緊急呼籲書」說，妻子癌症手術後生命高危，「我必須立即趕赴美國，盡全力照護，幫她渡過人生最危險、最艱難的關口」。他訴諸人之常情說：「妻子的遭際令我痛徹心肺，每延遲一天於我都是精神酷刑。諸位公僕亦為人夫，想必亦有常人共情同理之心」。當局的回應是在上海浦東機場阻止他登機。

2021年11月，郭飛雄再次發表致中國領導人的公開信，要求放他出境探望妻子，當局的回應是將他拘押。2022年1月10日，張青在美國病逝。兩天後，絕世抗爭中的郭飛雄被以「煽動顛覆國家政權罪」正式逮捕。

2022年1月16日，來自全球各地的專家學者、人權律師和異議人士參加了張青的網路線上追思會。追思會的輓聯寫道：「相思不絕望天涯，暴政無道隔陰陽。」

批評言論的口袋罪

郭飛雄和很多中國人權捍衛者一樣，希望推動中國政治脫離專制，走上民主和法治的道路。然而，由於中共當局對社會的嚴密控制，他們幾乎都在僅僅發表言論的時候就被阻止、拘押和判刑。絕大多數所謂「顛覆國家政權罪」的「犯罪事實」都是普通中國人無法讀到的文章或者報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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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煽動顛覆國家政權罪」的法律規定來自中國現行《刑法》第105條第二款，指「以造謠、誹謗或者其他方式煽動顛覆國家政權、推翻社會主義制度」的行為。該刑法第104條規定「武裝叛亂、暴亂罪」包括「組織、策劃、實施」等行為，因此在法律解釋和司法實踐中，「煽顛罪」都是赤裸裸的「和平言論罪」。由於沒有對什麼是「顛覆」、什麼是「推翻」、什麼是「社會主義制度」等概念進行釐清和限定，這條罪名就成為可以隨意使用的「口袋罪」，既包括要求民主自由的政治主張，也包括呼籲推動體制內改革的批評言論。中國法律學者和人權捍衛者多次呼籲廢除這條言論罪。

郭飛雄在此次法庭辯護詞中說：「在中國官民各界，幾乎沒有異議的是，鑑於我長期的言論立場和客觀社會影響，我被公認為中國大陸靠近中間地帶的溫和右派的主要代表人物之一。」然而，在當局看來，他下面這句話已經是激進求變的政治宣言：「首先，我必須聲明的是，從1986年12月第一次參加學潮直至今日，我的政治主張和政治理想從來沒有改變過：在中國徹底實現真正的自由民主人權法治。」

作者長平是中國資深媒體人、時事評論作家，六四記憶 ‧ 人權博物館總策展人，現居德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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