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萊爾大師談時裝夢和中國領帶上的咖啡漬
2007年1月22日彼得.克萊爾於1960年出生,曾在多特蒙德的歌劇和戲劇院接受舞台服裝設計培訓,以後畢業於杜塞道夫的時裝設計學院。他自1988年起為自由職業時裝設計師,為戲劇、歌劇、電視、媒體等重大活動設計盛裝。克萊爾為政經、文藝界知名人物專門設計、剪裁的時裝深得顧客群體的好評,PeterKrell Spaga品牌開始稱雄德國乃至歐洲的盛裝、夜禮服市場。
德國之聲:近來,您引起了德語媒體的格外關注,某些記者甚至將您與德國著名時裝設計師卡爾-拉格菲爾德(享有巴黎時裝界的凱撒大帝美名)和卓普相提並論,將您稱為德國時裝界一顆冉冉生起的新星。您認為,您何以贏得媒體的這份偏愛?
克萊爾:的確有不少德語媒體將我與卓普和拉格菲爾德相提並論,由於卡爾-拉格菲爾德是Chanel香奈爾的首席設計師,所以他早就開始不斷嘗試新的時裝面料和款式,他的設計大多取材於歷史元素。而我是搞舞台服裝出身的,所以我自然將以前的舞台經驗帶入現在婚紗和夜禮服的設計之中,從而形成自己特有的風格。比如Joop設計的時裝也很獨特、不同一般,用料高檔,價格不菲。在選料方面,我與卓普有相似之處,我選擇的面料都很有特質,我會將它們撕碎,剪開,然後再將它們重新拼湊起來。我之所以獲得媒體的贊譽主要是因為我設計的盛裝非常優雅,製作考究。我設計的款式既適用於美國的奧斯卡頒獎儀式,也適於維也納的歌劇院舞會以及各種盛大活動。
德國之聲:在接受記者採訪時,您曾親口說,經濟形勢越糟糕,您就越忙碌。此話應該如何理解?
克萊爾:因為恰恰是在經濟形勢不好,人們大多手頭拮據的時期,有些人會注重強調自己的經濟實力。這一族群偏愛價格昂貴的時裝和汽車,這是一個典型的歐洲現象。我不知道,亞洲和其它國家是否也有這種情況。Dior現在巴黎就忙得不可開交,我設計的超高檔盛裝也很暢銷。我的客戶皆為有經濟實力的女性群體,其中不乏政治家,下薩克森州長的新任夫人就穿著由我設計的夜禮服。
德國之聲:您如何概括Peter Krell Sposa品牌盛裝的特點?
克萊爾:我的設計款式取材於上一世紀50、60年代Dior創立的風格,與Balenciaga的設計風格有不少相似之處。「巴黎世家」的高級女裝在亞洲許多國家,比如日本等廣為人知。巴倫西亞加(Balenciaga)是一個樂於創新的設計師,他將亞洲以及歐洲的歷史服裝精粹融入自己的設計之中。另外,我為自己的客戶提供周全的服務。來我這兒的顧客須事先預約時間,我會詳細詢問訂購服裝的原因,比如用於什麼樣的場合等等,重要的是我設計的服裝必須能夠突出每位客戶的自身特點,同時又體現我自己的風格。
德國之聲:為顧客提供周全的服務的確值得稱道,但當您真的大紅大紫之後,您還會有這麼多時間、精力和熱情嗎?
克萊爾:果真到了那一天,我當然會把一些工作交給別人去做,但有關自己品牌風格的工作,我是不會讓別人插手的。比如拉格菲爾德每年要推出大約16組新款時裝打樣,當然不會款款出自他的手筆,但每款設計圖紙的最終決定權一定掌握在拉格菲爾德一人手中。
德國之聲:恕我冒昧,為什麼許多馳名世界的一流時裝設計師都是同性戀呢?同性戀與藝術創造力和想像力之間不一定有著必然的聯繫啊。
克萊爾:要想在時裝設計方面獲得成功,就必須百分之百地投入,根本無暇顧及家庭,對與自己生活在一起的伴侶承擔責任,時裝設計師大多過著孤獨的生活,或許他也會有個伴侶,但不同的是這位伴侶是同性的,他是一位事業上的成功人士,比如Gucci等就是這樣。在時裝設計界,這樣的例子不在少數。另外,從事時裝設計的人都很有創造力、想像力、有自己的直覺,儘管他們中不乏同性戀者,但每個人的頭腦中都有一個理想的女性偶像。我們按照自己想像中的理想女性設計時裝。比如卡爾-拉格菲爾德就十分崇拜Chanel,總是根據這一類型的女性設計新款時裝。我也一樣,我最崇拜上一世紀50、60年代的自信優雅女性族群。女人優雅的外表和氣質是非常重要的。現在,大街小巷裡,人們的穿著千變萬化,但卻很難見到氣質和穿戴優雅的女性。
德國之聲:您的設計不盲目地追趕流行趨勢,但卻具有強烈的時代感,兩者間的嚴格區別是什麼呢?
克萊爾:時代感表現的是整個社會的時裝走向。比如在當今德國,人們非常看重個人收入以及所屬階層。中間階層已不存在,德國社會出現了兩級分化,而且兩極分化的趨勢還在加劇,新的服裝風格也由此而誕生。
德國之聲:於是您發現了德國服裝市場的一大空缺,專門設計婚紗及盛裝。
克萊爾:全球化進程,市場的開放使一些像Esprit和Boss等跨國公司得以在世界各地生產廉價時裝,而我卻無法做到這一點,因為這需要大筆資金。所以我設計的時裝針對富有的女性族群,面料考究,價格昂貴,手工製作。我設計的婚紗一律使用絲綢和綢緞,而普通婚紗則大多使用合成面料。現在,許多女性喜歡模仿好萊塢明星,願意在參加重大活動時將自己打扮漂亮,所以晚禮服十分走俏。而在德國,能夠真正起到揚長避短作用的盛裝少得可憐。
德國之聲:決定時裝設計師好壞的關鍵因素是什麼呢?
克萊爾: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前提是他必須具備捕捉時尚和潮流的洞察力,因為服裝的流行趨勢最終由顧客決定,一款設計能否被顧客接受是衡量時裝設計師和其品牌成功與否的標準之一。另外,就是時裝款式的藝術品位和品質的好壞。時裝不僅要穿著舒服,也要滿足美學方面的諸多要求,在這一點上,與衡量畫家好壞的標準是一樣的。
德國之聲:您從什麼時候開始迷戀時裝設計?
克萊爾:我從少就有這種偏愛。小時候,我就開始嘗試著給自己做衣服,也為母親做衣服。我對服裝的特殊興趣與母親和祖母對時裝的偏愛是分不開的。曾為牙科醫生的母親和祖母在上一世紀60年代就喜歡穿高級時裝比如Chanel等。我的祖母是家庭婦女,她穿的絲綢服裝都是由她親手縫制的。
德國之聲:去年10月,在漢堡舉辦中國時代活動期間,中國時裝表演曾引起了西方媒體的極大關注,其設計師胡曉丹最初也是搞舞台服裝設計的,舞台服裝設計和時裝設計間有必然的聯繫嗎?
克萊爾:當然了。舞台服裝大多與歷史有關,在設計舞台服裝時,人們思考最多的往往是19世紀或17世紀的流行款式。在設計時裝時,我們會從歷史的剪裁方法中汲取益處。
德國之聲:目前的時尚服裝大多取材於歷史素材,在風格和款式上沒有實質性的突破,您的意見呢?
克萊爾:的確如此。真正意義上的發明每10年中也許只有一兩次,所謂真正意義上的發明指的是一種全新風格的確立。我認為,過去一旦確立了某種風格,往往會持續10年,甚至20年,但是現在則不同了,每年都有許多新的東西出現,只是它們大多沒有延續數年之久的生命力。
德國之聲:作為時裝設計師,您如何看待目前在西方流行的時裝顏色和款式呢?
克萊爾:談到時裝的顏色,紅色系列非常流行,黑色永遠不過時。棕色也是一樣。為了以不變應萬變,選擇黑色是不會有錯的。由於西方時裝的顏色和款式不斷更新,所以人們不可能永遠準確地選擇出前衛的服裝顏色。厭倦變化的人就選擇黑色、白色、棕色、藍色系列。它們美觀,永不過時。在過去的10至15年裡,黑色系列尤其深受人們的喜愛。
德國之聲:您如何理解德國時裝設計大師拉格菲爾德為H&M設計服裝的舉動。如果這種廉價服裝果真如設計師本人在廣告片中所宣傳的那麼好,誰還會賣Chanel品牌時裝呢?
克萊爾:我認為,拉格菲爾德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他想以此爭取和吸引更多的年輕顧客群體。培養偏愛低腰牛仔褲和復古寬松式體恤衫一族的著裝風格。這也體現了一種時代精神,那就是教育年輕人接受更好的著裝風格。
德國之聲:您認為,個人穿戴在當今社會生活中所起的作用重要嗎?
克萊爾:在瞬息萬變的當今社會,第一印象是非常重要的,所以穿著打扮不可忽視。德國有句俗話:人的穿著決定別人對你的態度。比如,如果我去參加一個盛大晚會,我可以隨意穿條牛仔褲,因為我是時裝設計師。但如果我是德國總理,又穿著牛仔褲,一定會遭人白眼和不解的。
德國之聲:不久前,Hugo Boss總裁Sälzer在接受時代周報採訪時表示,建議自己的設計師不要總往義大利跑,而應更多地去中國。因為亞洲有著偉大的時裝傳統,亞洲人有著難以置信的時尚意識。您認為,世界時裝將越來越多地受到來自東方的影響嗎?
克萊爾:反過來說也是一樣,世界時裝對中國和亞洲其它國家的影響也會越來越大。如今,時裝設計師必須瞭解其它國家和地區居民的著裝特點,世界各大洲間的相互影響是毋庸置疑的。另外,在全球化進程中,西方國家會越來越多地將服裝的生產部分轉往中國。中國生產的服裝品質的確不錯。但我認為,中國服裝工業的的最大難題是如何真正消化和領會西方的時裝風格,當然,歐洲人也應該深入瞭解和接受亞洲時裝風格,無論亞洲還是歐洲都有自己的服裝傳統。模仿對中國人來說輕而易舉,但他們難以設計出符合歐洲人品位的時裝,這也許是中國服裝工業的最大棘手難題。
德國之聲:隨著中國經濟的快速發展,西方媒體對中國的報導也越來越多,您關注這些報導嗎?您常去那裡嗎?
克萊爾:當然了。我經常去亞洲,也參觀了那裡的生產車間。我認為,亞洲人幹得不錯,但他們的設計款式和服裝顏色與歐洲人有著很大的區別。
德國之聲:從總體來看,德國人與法國、義大利、西班牙人的穿著風格也不一樣。可以由此斷言,德國人缺乏時尚意識嗎?
克萊爾:這與德國的服裝傳統和德國人的性格有關。德國人大多比較嚴肅、內向、勤奮、進取。不過一個國家居民的穿著習慣與這個國家的地理環境和氣候因素是分不開的。比如義大利和西班牙的不少大城市都有河流經過,或是臨海而居,那裡有沙灘,陽光,海水,所以那裡的居民大多偏愛鮮豔的顏色。德國則不具備這些條件,如果德國的夏季能像去年夏天那樣保持長期高溫天氣的話,德國人的穿戴風格一定會發生變化的。天氣對人情緒的影響是不可低估的因素。
德國之聲:上一世紀50、60年代由極少數時裝設計師決定國際時裝走向的時代已一去不復返。現在,時裝設計新秀不斷湧現,很多時裝設計師都會對國際時裝的款式,顏色等產生重要影響。儘管如此,獲得成功,且能長久保持成功的世界級時裝設計師人數還是極為有限的,什麼是時裝設計師在國際層面確立自己聲譽的關鍵因素呢?
克萊爾:機遇和運氣是重要因素,在特定時刻出現在特定場合,又巧遇慧眼識才的伯樂式人物是非常重要的。這聽起來像是陳詞濫調,但在時裝設計界的確如此。當然,個人的實力也很關鍵。
德國之聲:您去過香港、台灣,在台灣有自己的合作夥伴。您對那裡有什麼特殊的印象嗎?您如何看待來自亞洲的時裝產品?
克萊爾:我對亞洲的總體印象是,那裡的確能夠生產出優質服裝,能夠在很短的時間裡完成合同要求。但我認為,亞洲時裝生產商在領悟和理解時尚方面缺乏獨立思考和分析能力。舉例來說,我有一位朋友在中國找到了生產領帶的合作夥伴。由於不小心,喝咖啡時,濺出的咖啡灑在了一條即將寄往中國的領帶樣品上。因為反正是樣品,所以他就將這條灑上咖啡的領帶寄給了中方合作夥伴,誰知,在中方運回的領帶成品上都帶有咖啡殘積的圖案。不少德國時裝生產商都認為,讓中國合作夥伴照貓畫虎是非常容易的,但要求他們提出自己的建議則非常困難。
德國之聲:最後一個問題,您最大的心願是什麼?
克萊爾:我最大的心願是實現小時候的夢想,作一名盛名不敗的時裝設計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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