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廉價策略，億萬廉價勞力怎麼辦？

雖然接二連三的產品安全事件讓西方媒體對中國「惡評如潮」，德語媒體的讀者論壇中甚至不乏「抵制中國廉價貨」的呼籲。但是平心而論，進入西方市場的中國產品引發的安全事故畢竟是個別事件，而「中國製造」對西方工業國的更普遍意義的後果其實是雙重的，那便是一方面消費者能夠只花四五歐元就買能買件襯衫，另一方面是傳統的紡織業在中國的競爭壓力下紛紛解體。例如在美國，真正意義上的紡織業已經蕩然無存；在義大利，皮鞋製造業只有在屬於奢侈品檔次還佔領先地位。對自由貿易與貿易保護主義在道德上的褒貶與抑揚，都是與利益相關，這正應驗了中國的古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南德意志報」近日發表的馬丁.庫恩的文章就預言「廉價中國」之路的終結。持相同觀點的人大有人在，不少認為中國「廉價」發展道路已經走到盡頭的分析家都指出，有毒玩具事件的更普遍原因是到中國生產和採購的西方廠商一味壓價，導致中國生產廠家利潤空間極為狹窄，有的企業甚至只有靠國家對外資或合資企業的稅務優惠政策才得以不虧本。在中國開始逐步取消對外資的稅務優惠後，這些企業的生存面臨生存危機。在利潤的沉重壓力下，一些中國企業降低品質要求以降低成本是可想而知的後果。馬丁.庫恩還援引著名經濟分析師謝國忠的話說，中國的企業家們已經普遍認識到，從長期看，愈演愈烈的價格戰把大家都變成了輸家。

很多中國企業一方面在越來越狹小的利潤空間喘息，一方面又面臨的是經濟發展後社會成員收入要求上升的趨勢。在過去的兩年，中國的億萬廉價勞動大軍的薪水收分別上漲了6.5％和11.5％。馬丁.庫恩還認為，中國為農民減負的政策已經初見成效，這就降低了農民願意為一份超低薪水到城市裡賣命的積極性。

馬丁.庫恩認為，中國從廉價勞動密集型經濟結構轉型到高端產業結構的機會並不差。這一方面是因為中國潮席捲了世界各地的加工業，中國旋風過後在世界各地留下的廢墟並非能一日內可重建，因此中國與西方工業國家談判的籌碼非常有份量。另一方面，中國在一些工業領域已經取得長足的技術進步，例如在娛樂電子領域，中國正在挑戰日本和韓國；在機械製造領域，中國正在插足被德國人佔據的地盤。

能耗低和單位產值高是高端產品和產業價值鏈高端領域的主要特點，中國政府鼓勵本國企業向這高處走也是理所當然的。但是，在目光向上的同時，中國政府也絕不應該忘記下面的芸芸眾生。高端產業和價值鏈高端的基礎是知識和Know-How，它創造價值的方式不是靠體力勞動的投入為主，這就意味著它能承載的就業人數十分有限。在每年新增勞動力以千萬計的中國，「只往高處走」的產業政策如果沒有一個牢靠的社會政策作為依託，「和諧社會」必然無從談起。可以想像，一個有未來的中國發展戰略一定是一個「高低結合」的經濟戰略和社會戰略相妥協的戰略，而這樣一個戰略怎樣設計，歷史上還沒有先例可以參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