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益中談南周事件
2013年1月5日德國之聲:在網上看到了您的文章《中共鉗制媒體揭秘》,在南周事件不斷升溫之時正當其時。作為以前在中國工作的媒體人,對您在文章中所揭密的中宣部作為並不陌生,但對中國百姓來說,總認為這個部門和生活並無多大關聯,今天想請您向普通的公眾介紹一下,中宣部到底扮演著一個什麼角色?
程益中:中宣部叫中共中央宣傳部,是黨務機構,屬於中共中央的部門,而不是國家部委,宣傳部是中共鉗制中國的意識形態和媒體、社會文化的機構。(它扮演的角色)有政治宣傳、意識形態的輸灌、篡改和重塑歷史,這都屬於他們管。
一直以來,報紙是黨報;電台和電視台都是黨台,中共對媒體的管制是通過中宣部向電台、電視台和報紙傳達旨意,宣傳部也把控了這些部門的人事任用,他們主要通過這個方式來控制他們,向他們傳達宣傳重點和要點。
德國之聲:在您的文章也披露他們的手法,近些來越來越隱秘。有網友曾開玩笑,說東德、前蘇聯等國家的宣傳部門還會留下作惡檔案,但中宣部不著痕跡,您怎麼評價他們的作法?
程益中:這也是中宣的一個特點,現在宣傳口在管制媒體的時候採取這種隱秘手段,是怕留下作惡紀錄的證據。他們總體的工作思路是,我做了,有效的管制了你們,但是不會讓你們留下任何書面的證據。
德國之聲:我們也一直在關注南周事件的進展,看到很多家媒體的記者發起聯名呼籲行動等,您覺得這個事件在媒體人行動層面會繼續擴大嗎?有些人曾提出"媒體人起義",這是一個契機嗎?
程益中:我覺得這次抗議和行動的機會很好,長期以來,他們(宣傳部門)要換稿件、要改稿、要求報紙把稿放在什麼位置、甚至對字型大小都作出規定,這樣的事情每天都在發生,像他們篡改《南方周末》版面的事情是很多的,《南方周末》也報導了,一年時間就有1000多篇稿件被撤掉,改掉或斃稿等。這樣的事情每個媒體都存在,甚至有些習以為常了。
但這次為什麼會是個機會呢,是因為廣東的這位部長親自拿起筆來改文章,最關鍵的是,出現了很大的硬傷和低級的明顯的差錯,對媒體來說成了一個重大的政治事故,這就讓媒體人找到了直接反擊頂頭上司--宣傳部的機會,他們已經忍無可忍了。是《南方周末》和南方報業的媒體人,對庹震和宣傳部長期以來野蠻的、囂張的、粗暴的管制的一次回擊機會。
德國之聲:我們看到媒體人的這種抗爭還是一直以來常用的文本行動,如果事態發展的話,媒體人會有其它行動的可能性嗎?
程益中:文本行動必須有,文本抗議是有價值的,首先是表達,這種表達之後能不能採取進一步的行動,我覺得是可以的,包括遊行、示威等。這次庹震這個荒謬的硬傷,給了大家表達訴求的機會。
德國之聲:您剛才也說南周報導中提到一年中有一千多篇稿遭換稿撤稿命運,這個數字讓說出來讓人感到氣憤的同時,也會思考,一千多篇稿都被斃,卻一直不去反抗。這次事件的發生除了中宣管制他們的手很長之外,是不是也是媒體一直退讓的結果?
程益中:當然也有!長期危機之下,媒體不斷退守、退讓和妥協,最後是一辱再辱,現在到了再也不能接受污辱的時候了。
德國之聲:這次我們還觀察到網民和南周讀者發起的聲援活動,說白了,不僅是媒體人的事情了。但也有觀察人士象莫之許和艾未未等人,他們在釐清這些力量和媒體人不同的訴求表達,比如媒體人目前的抗爭是要空間;公眾主張的是新聞自由,這些力量在此次會完美匯合嗎?會不會成為中國人爭取言論自由的典型案例。
程益中:媒體是一個社會公器,實際上是言論自由最重要的一個實現手段,這個公器長期以來受到中共鉗制,實際是間接粗暴的干涉了每個公民的權益,大家有這樣的訴求實際上也是為自己,為個人的基本人權在採取行動,這既是每個公民自我權利的表達,也是應盡的義務,去捍衛社會公器。
我感覺這次各種力量會匯流,最起碼是他們最接近的時候。這種表達都是有意義的;這次主流媒體邁出了這麼一步,中共或官方可能會有意轻视社群網站的表達及訴求,我們自己是不能輕視的,現在影響整個社會情緒和表達的,社群網站是一個不可忽視的表達通道。當然我更期望更多的主流媒體和傳統媒體能夠在自己的媒體中發聲,形成一個有序表達的整體行動。
德國之聲:行動表達的結果會是什麼,以往有過很多無疾而終的媒體抗爭案件,這次中宣部會收斂些嗎?網友提出要庹震辭職和呼籲取消中宣部門在性質上完全不同,能達到哪一步?
程益中:我覺得他們必須、也應該調整,但對整體改變也不抱希望,中國的希望是寄託在每個人的抗爭上,如果沒有堅決的抗爭,還是靠中共的賞賜你自由,或是說恩賜你言論空間那是不可能的。他們是巨大的利益集團,他們是靠欺騙為生的,他怎麼可能主動的交出權力、願意受到制衡呢?這叫與虎謀皮,但每個人強烈的個人訴求和表達,是非常重要的,不能簡單的靠掌權者良心發現。
沒有言論自由就沒有真相,有了言論自由不一定有真相,言論自由是實現這個社會政治文明,制衡權力,社會生活正常化最起碼的前提條件。
採訪記者:吳雨
責編:雨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