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手記：德州暴雪停電下的牛年春節
2021年2月22日
（德國之聲中文網）德州本身地處美國南部，靠近大海，冬天甚至連雪都很少下。上一次如何大規模的寒潮，還要追溯到126年前的1895年。
寒潮帶來的降溫從農歷大年夜2月11日開始。就我所在的奧斯汀來說，從2月初開始，一直是十幾二十幾度的溫暖天氣，許多樹木也都開始抽條長葉，甚至有些樹上已經出現了花苞。但從11日早晨開始，氣溫急轉直下，門外北風陣陣，更是下起了陰冷的小雨。因為路上開始結冰路況不好，我所在的幾個華人微信群紛紛抱怨原本預定的年夜飯送餐不及時，大年夜都沒吃上一頓餃子。
從那以後，氣溫便一路越來越低，14日晚上，奧斯汀更開始下起了鵝毛大雪，沒多久，路面上就積起了三四英吋的積雪，在連續幾次追尾事件之後，高速公路關閉，人們紛紛待在家裡閉門不出，用電量也節節攀升。德州電網在14日晚上，創下了創紀錄的6920萬千瓦冬季用電高峰--人均超過2千瓦。
我陸陸續續收到朋友發來的提醒：Austin energy說在必要時刻會採取rolling blackouts，即輪流停電，每次輪流停電的時長在15-45分鐘。第一批停電在15日凌晨一點多發生，我有朋友在群組裡發消息說他們家已經停電了。所以當凌晨2：07分，我家陷入一片黑暗時，我並沒有慌張。而是按照網上的各種指南所說：關上窗簾，用毛巾和毛毯堵住門口的縫隙，保持房間溫度。然後打開水龍頭保持滴水狀態，防止水管凍裂--這兩件事在之後的幾天裡幫了我大忙。
15日早晨，當我醒來時，房間裡的空氣都是冷颼颼的，哈一口氣就能看到白霧。我們家的暖氣通常在21-22度之間，而經過一個晚上的停電，溫度已經降到了11度。除了沒有暖氣以外，暴雪還讓臥室窗戶出現了裂縫，而用電的熱水器也無法使用。
華人微信群裡也炸開了鍋，有些人家裡還有電，但是停電的佔大多數。有些人的廚房是電磁爐，連口熱飯都吃不上。有些人的水管已經被凍裂，水把家裡地板淹了之後，又慢慢凍成了冰，連抽水馬桶裡的水都凍上了。還有些人需要使用醫療器械幫助呼吸或者睡眠，只能打電話喊救護車，而救護車又因為路上的積雪都凍成了冰，遲遲開不到居民區。
燈火通明的大廈外牆
德州電網的數據顯示，當天停電高峰時，全州有四百多萬人停電，而我們奧斯汀本地電網則有大約40%-50%的用戶停電。令人無法接受的是，這次停電是因為能源供應不是而採取的拉閘限電，電網切斷了居民區的電力供應，但是市中心的高樓大廈外牆仍然燈火通明，而許多高樓裡因為沒有員工來上班，空無一人。而離我家開車大約十分鐘的domain購物中心裡也是燈火通明，連慶祝聖誕的聖誕樹上的彩燈都亮著。而離我家開車大約七八分鐘的高爾夫球場top golf也是燈火輝煌的。市長stephen adler在住處進行記者招待會時，可以看到他身後藝術品上方的展示燈依然是亮著的。我周圍的普通市民都非常憤怒：大家可以理解在極端天氣下輪流停電的策略，也可以理解醫院、學校、超市、警署及其附近的地區依然保持供電，但是不能理解大部分居民區的停電長達數天，而商場，寫字樓這些卻連最基本的節約用電都做不到。
事實上，這樣的寒潮雖然在德州是非常罕見，但是放在整個美國來看，卻比不上北部那些州年年都要遭遇的寒潮。造成如此嚴重的後果最大的原因是政府準備不足。
作為亞熱帶地區的德州，缺乏預防控制天然氣冰堵的意識，缺乏天然氣濕度控制去除設備，也缺乏預防管道冰堵的監控措施。所以寒潮一來，天然氣管道就發生冰堵，導致供電能力大幅下降。
政府也沒有及時準備好鏟雪車等裝備，才讓人們連叫救護車去醫院都沒辦法。政府在市中心開了warming center讓家裡沒暖氣的人去取暖，但是市中心本身是有電力供應的，而住在停電的居民區的人在這種暴雪天要開車去市中心卻是非常非常的困難。15日晚上，有四五十萬用戶都沒有電，但是去了warming center的人才兩百多人。有些飯店趁火打劫，把房價漲到999美金一天，也沒有政府部門進行監管。
到16日晚上，我家的溫度已經降低到了4度左右，窗戶上結了薄薄一層冰，即使穿上平時去滑雪時才穿的保暖內衣和防風服依然手腳冰涼。只能不斷燒熱水泡茶來稍微取暖。我家斷電了48個小時，直到17日凌晨一點半才有了電，但是電力依然不穩定，斷斷續續時而來十分鐘，時而來半個小時，直到18日才穩定了下來。
"我當時可能在家裡凍死"
而我的一位朋友，直到18日家中都沒有來電，家裡的溫度已經在零度以下，她穿上了所有的毛衣和棉襖依然冷得直打哆嗦，只能冒雪開出了奧斯汀，去了郊外家裡有發電機的親戚家借住。
"我當時有可能在家裡凍死，也有可能在路上出車禍死掉，沒想到在號稱世界第一強國的美國也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她說。
從19日開始，氣溫逐漸回暖，路況也慢慢變好，但是寒潮帶來的影響並沒有立刻消退。我家附近兩條主幹道的主要水管都爆裂，施工人員18、19、20日都在連夜搶修，期間也經歷過好幾次停水。好在我們家飲用水仍然充足。而我家附近的餐廳則開放給周圍居民免費打水。因為寒潮高速公路封路，許多運送物資的大卡車都進不來，導致超市裡的存貨被一搶而空。20日下午，我輾轉了家周圍的好幾個超市，牛奶、雞蛋、麵包、肉等都是稀缺品，最後只買到了四個橙子和一瓶飲料。
直到今天，人們的生活還沒有完全恢復正常。許多人家中都有不同程度的損毀--有人院子裡的樹倒了，有人屋頂漏水，有人的籬笆被積雪壓垮--大家仍然在困境中掙扎，寄希望於一切能盡快恢復原樣。
而在德州雪災時離開休斯頓前往坎昆渡假的德州參議員泰德‧克魯茲（Ted Cruz）要思考的，大概是如何挽救自己的政治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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