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平觀察：潘基文先生，您不必如此震驚

（德國之聲中文網）聯合國也出現了中國式的"大老虎"。前聯合國大會主席約翰‧阿什 （John Ashe）涉嫌接受多名中國商人的賄賂，最近在紐約附近被捕。聯合國秘書長潘基文表示震驚。他請求聯合國內部監督事務廳啟動程序，表示不會容忍在聯合國或以聯合國名義的任何形式的腐敗行為。

這個劇情和中國的反腐如此相似。當習近平對高層嚴重腐敗表示震驚的時候，中國人都知道他是在表演，因為他對官場瞭若指掌。我相信潘基文先生並非如此，但是我仍然要說：潘基文先生，如果您瞭解中國無處不在的腐敗文化，瞭解中國對世界各方面的影響正在擴大，也瞭解您所領導的聯合國對待中國的態度，您就不應該如此震驚。

阿什先生僅接受中國地產商吳立勝的賄賂就多達130萬美元。這些錢讓他利用職權，推動聯合國在澳門興建會議中心，並由吳立勝的公司負責建造。請不要忽略負責調查此案的檢察官巴拉拉（Preet Bharara）披露的細節："如起訴書所指控的，約翰‧阿什，為了勞力士手表、定製西裝、私人籃球場，他出賣了自己和他所在的這個全球性組織。"也就是說，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腐敗也不是。跟中國官場一樣，它是由手表、西裝、娛樂……一點一點積累而成。

"大老虎"在這樣的環境中成長

幾年前，一位《華盛頓郵報》的記者告訴我，在美國，他不可以和採訪對象吃飯。我問在中國呢？他說，如果在中國堅持這個原則，就會失去很多消息源。我在中國有一些外國記者朋友，但是我都不好意思和他們討論此類問題。這就好比身處垃圾場中，你要和人討論亂扔垃圾一樣可笑。

一位德國朋友告訴我，德中企業合作的時候，中方總是要求德方派車接機，尤其是有領導前來的時候，哪怕機場和企業所在地隔著好幾個城市。德方感到困擾的還有，中方總是要到餐桌上才談正事。咨詢公司都會解釋說，這就是中國文化，想做生意就該去適應。

可是，為領導接機並不僅僅是禮節，而是強化官場等級文化。在中國，餐館、酒吧也不僅僅是吃喝場所。前不久，旅居北京的美國作家James Palmer在中參館(ChinaFile)及《紐約時報》發表長文，詳細描述了性交易和性賄賂是中國商業活動中的"兄弟規則"，而它們都是從餐桌開始的。

《漢堡晚報》一位資深記者告訴我，他們不止一次接到中國大使館發來的函件，企圖干預新聞報導。他表示，編輯部通常都會置之不理，專制國家政府總喜歡干預新聞自由，我們已經習慣了。我問，假如德國政府部門發來這樣的函件，置之不理就可以了嗎？他承認，那將是嚴重的醜聞，媒體會堅決抗議。眾所周知，德國前總統武爾夫（Christian Wilhelm Walter Wulff）辭職的原因之一，就是語帶威脅地致電《圖片報》總編，干預了新聞自由。

顯然，在西方國家的媒體機存在兩套標準，一邊要求民主政府潔身自好，一邊容許專制政府任意撒野。大家習以為常，這就是問題所在。

中國政府成功地讓很多中國人相信，可以把娛樂和政治分開。在美國國會10月7日舉行的聽證會上， 眾議員舍爾曼（Rep. Brad Sherman）說，中國對言論自由的控制已經超越國界，現在好萊塢拍電影都要看中國臉色。

我講這些瑣事，潘基文先生，是因為我相信您已經知道，習近平出訪可以讓包括法國等人權發祥地政府閉嘴不談人權等重大事件。我只是想讓您知道，在這些令人震驚的大事來臨之前，中國和世界之間發生了什麼。

綏靖和腐敗是孿生兄弟

現在我們來看看聯合國的故事。今年5月，我在巴西聖保羅國際人權論壇上，聽一個得到聯合國支持的國際組織介紹調查駐阿富汗美軍虐囚經過。我問他們，為什麼不也去調查情況更加惡劣的中國馬三家女子勞教所的虐囚事件，回答是"中國的事情比較麻煩"。我相信這也是聯合國自己的態度。聯合國曾經公開譴責美軍虐囚行為，那是正確的；可是，潘基文先生，您真的不瞭解遍佈中國的"黑監獄"裡慘無人道的事件嗎？為什麼從來不置一詞？

潘基文先生，十天前，習近平剛剛在聯合國紐約總部和您一起主持了全球婦女峰會。可是，您一定知道，中國警方在今年3月"婦女節"前夕，逮捕了反對公共場合性騷擾的"女權五姐妹"，至今她們仍不得自由。您也一定知道，獲得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頒發的吉耶爾莫•卡諾新聞自由獎的獨立記者高瑜、人權活動家劉萍、人權律師王宇等多位女士被中國政府關進監獄。您還一定知道，人權活動家曹順利女士2013年9月因計劃前往參加聯合國人權會議而被中國警方拘捕，並於次年2月被折磨致死。

聯合國婦女署對這些事情一聲不吭，它離中共控制下的中國婦聯還有多遠？

潘基文先生，在習近平9月3日舉行的盛大閱兵儀式上，您本人受邀登上天安門城樓觀禮。您真的沒有看出來，它跟70年前納粹德國的閱兵禮如此相似嗎？何況希特勒還沒有讓工廠停工、在農民的灶台上貼封條來獲得"閱兵藍"吧？

潘基文先生，大概您會認為，這些都是跟金錢賄賂不同的政治選擇。我要告訴您，這本身就是一種腐敗，"不符合聯合國工作的核心價值"。而且，中國政府和與它密切合作的地產商一樣，認為這些都是可以通過金錢換算的。您也可以去問一問阿什先生，他的腐敗想必也是這樣開始的："尊重中國人的習俗"，去打了一場球，收了一隻表……

雖然習近平做不到，潘基文先生，我還是要把他的一句話送給您：反腐敗要"蒼蠅"、"老虎"一起打。而且我想告訴您：如果您知道哪些蛋糕發黴了，"蒼蠅"正圍繞著它們飛舞，就不會對"大老虎"感到震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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