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格商品－寫在卡夫卡120年誕辰

弗朗茨.卡夫卡1883年7月3日出生在布拉格，生前可以說是默默無聞。死後，尤其在二次大戰後卻一下子成為現代文學的世界級大師，被人與普魯斯特、喬伊斯等人並列。著名美國作家奧登認為，「他與我們時代的關係最近似於但丁、莎士比亞、歌德與他們時代的關係。」戰後許多現代文學流派的產生都深受他的影響。法國大師薩特、加繆等把他尊為師長。

然而，1989年之前，在卡夫卡的家鄉布拉格，大多數人根本都不知道這個作家。在那裡，「好兵帥克」名氣要比卡夫卡的「城堡」、「訴訟」、「美國」、「變形記」等名氣大得多。當時的蘇聯東歐文學評論界把卡夫卡視為西方腐朽文化的代表而予以排斥與批判。而捷克人從來不認卡夫卡是捷克人。

說來也是，奧地利人認為卡夫卡是奧地利人，德國人說卡夫卡是德國人。然而他真正的家鄉－捷克卻不認他，甚至不認識他。這就是卡夫卡的悲劇。卡夫卡出生時，捷克還屬於奧匈帝國。他出生在捷克的布拉格，母語是德語，準確地說，他生活在捷克人的布拉格說德語的猶太人圈子裡。因此，他既不是捷克人，也不是德國人或奧地利人。他的圈子裡的德語也跟德國奧地利瑞士等地不同，那是一種小圈子裡的德語，一種書面德語，被稱為「Kanzleideutsch」。

正是這個悲劇現象造就了卡夫卡這個悲劇人物的悲劇作品，也造就了他的作品在語言上和風格上的獨一無二。他的人物一早醒來成了大甲蟲（變形記），怎麼走也無法抵達城堡（城堡），被「殘暴」的父親一句話就判處了死刑（判決）或者在夜半的鐘聲裡被永遠地流放（鄉村醫生）......

他在夢裡走，把讀者扯進他的夢裡。他的作品實際上無意義可言，而只是惡劣環境中的惡劣心境之吐露，一種記錄下來的惡夢。戰後，人們面對燒光的家園，死去的親人，茫茫的前途，於是有了強烈的廣泛的共鳴，於是有了一個作家死去二十幾年（1924年去世）後的成名奇跡。

直到1989年東歐「變形」後，許多布拉格人才首次聽到卡夫卡的名字。現在，卡夫卡終於成了布拉格的名人。但是，直至今天，捷克還沒有出版過卡夫卡全集。在布拉格當過外交官的德國人高爾德施圖克遺憾地說：「卡夫卡在布拉格不是作為作家出名，而是作為旅遊業的吸引點，一個可以賺錢的東西。」

去過猶太人聚居區卡夫卡故居的人說，那個房子低矮得可怕，從進門開始得一直低頭彎腰。就是這個簡陋的地方，成了今日來自世界各地的旅遊者嚮往的聖地。布拉格人終於意識到這裡面大有可圖之利，於是在香煙盒上、原珠筆上、蠟燭上，到處出現了卡夫卡的頭像。

甚至凡是叫卡夫卡的人都要遭受騷擾。在布拉格電話薄上共登記著127個叫卡夫卡的人。一個叫托馬斯.卡夫卡的外交官說：「所有叫卡夫卡的人都被人問過他（她）跟同姓的那位名人是否有親戚關係。」一個叫揚.卡夫卡的理髮師嘆著氣說，「至少一千次」，人們提醒他7月4日是弗朗茨.卡夫卡的120歲生日，「有時簡直讓人無法忍受。」

真正與弗朗茨.卡夫卡有親戚關係的還是有的。馬丁.卡夫卡就是弗朗茨的侄子的孫子。問起他的曾叔祖，今年24歲的馬丁說：「學校裡我讀過他的文章，那是必須讀的。他的文章很難懂。」馬丁曾在布拉格查理大學（歷史最悠久的德語大學）學習體育，後來當上了西班牙一家橄欖球隊的職業球員。在捷克，雖然橄欖球是邊緣體育項目，但知道馬丁.卡夫卡的可能比知道弗朗茨.卡夫卡的人多。

當過外交官的德國人高爾德施圖克經過長期努力，於1963年在當時渺視卡夫卡的捷克斯洛伐克的布裡策組織了一次卡夫卡研討會，使他自己也聞名世界。在他三年前去世之前，他終於辦成了另一件事，他讓布拉格市政府把卡夫卡故居門前的小廣場命名為卡夫卡廣場。現在，隨著捷克政府對卡夫卡認識的「提高」，也隨著卡夫卡商業價值的上升，布拉格設立了卡夫卡文學獎，並打算建一座卡夫卡紀念碑。

高爾德施圖克生前最恨的就是卡夫卡的商業化。無論如何，在全世界熱愛文學的人心目裡，卡夫卡的價值主要體現在文學上，也體現在其社會意義上。德國聯邦議院文化委員會主席格莉芬女士最近說：「卡夫卡現象仍然是高度的現實。這我比如從與布魯塞爾官僚機制的許多接觸中就體會到。」

6月22日，呂貝克市的布登勃洛克之家舉辦了文學批評家萊希拉尼基斯的作家肖像畫展。萊希拉尼基斯說：「這都是我感覺親近的作家，是在我的一生中起了重要作用的作家。」其中包括莎士比亞、托馬斯.曼、卡夫卡的肖像。而畫家也都是著名畫家。同時，這100多幅肖像也出了書。

5月底，布拉格文字博物館開始舉辦一個叫「卡夫卡工廠」的展覽，這裡展示的是卡夫卡作為公司職員的日常工作遺物。這個展覽將展出到7月27日。

（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