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塞-想變成中國人的德國人
2002年7月2日赫爾曼.黑塞(Hermann Hesse)1877年7月2日出生於德國西南部巴登符騰堡州一個叫卡爾夫的小城市。他出生在一個牧師家庭,後來自己也進入了一個神學校,但忍受不了那裡的生活,半年後就逃離學校。
1904年,黑塞長篇小說「彼得.卡門青德」令他一舉成名。一發而不可收拾,他先後發表了長篇小說「克努爾普」(1916),「德米爾」(1919),「席特哈爾德」(1922),「荒原狼」(1927),「納爾齊斯與歌爾德蒙」(1930),「東方之行」(1932),「玻璃球游戲」(1943)等。
1946年,第二次世界大戰才結束一年,德國作家黑塞出人意外地得了諾貝爾文學獎。當然,黑塞已於1923年加入了瑞士籍。
作家黑塞的一生充滿矛盾,或者說,許多事情在他那裡是「成雙結對」的。
浪漫與現實的結合。有些評論家說,黑塞是德國浪漫主義最後一名騎士。這個評語沒錯。但他的作品的出版商蘇爾卡姆普出版社的編輯米歇爾斯認為,黑塞的所有作品都是自傳性的。這也沒錯。無論是遙遠的印度(席特哈爾德),還是中國長老(玻璃球游戲),都有他自身的「體現」。但他不甘心「簡單的」現實,他永遠地給現實抹上理想的色彩。那實實在在是浪漫主義。
哲學與文學的結合。跟許多德國作家一樣,黑塞更善於,或者說更喜歡從哲學的角度去看世界。他好像總想追求什麼,他好像總想說明什麼。在「荒原狼」裡,他分析人性與狼性;在「納爾齊斯與歌爾德蒙」裡,他把他的主人公簡單地分為兩個人,代表「理性世界」的納爾齊斯與代表「感性世界」的歌爾德蒙;在「席特哈爾德」裡,他探索東方的教義;在「玻璃球游戲」裡,他進一步化入道德經。
西方與東方的結合。從東方文化、尤其是中國文化中去吸收養份,是20世紀不少西方文人的作為。在美術中,最著名的例子是畢加索,在德國文學中,最突出的便是布萊希特和黑塞。
黑塞從青年時代開始,就為東方所迷,迷了他一生的是易經,是老子,是道德經。1911年9月至12月,作家游歷了印度、錫蘭、新加坡和蘇門答臘等地,由於中國正鬧辛亥革命,未能進入中國。但他此行「最主要的、也許可以說最強烈的印象是中國人」,「和中國人比較,印度人的世界雖然色彩斑讕,卻一切全都分崩離析。在東方,唯一令人欽佩的是中國人」。
在「席特哈爾德」中,他寫的是印度,是婆羅門教社會,但寫著寫著,他卻「跑到中國」去了。他在作品快結束時給朋友的一封信裡談到作品主人翁是這樣說的:「那人穿著印度服裝,他啟程時是波羅門和佛陀,卻結束於道」。有的西方評論家認為,「黑塞在『席特哈爾德』中所寫的不僅是老子的學說,而且也向讀者展現了老子本人。」
第二次世界大戰更加重了黑塞對現實生活的失望,在1932年的「東方之行」和1943年的「玻璃球游戲」裡,他進一步到東方哲理中去尋找他的理想境界。「玻璃球游戲」裡的中國長老是公認的黑塞自畫像,禪修的代表,而那音樂大師更是老子的化身。
然而,中國文化、東方文化畢竟只是黑塞的一種寄託,而黑塞始終是德國人,西方人,他變不了中國人。無論他寫的是印度還是中國,他寫的還是德國人西方人的品質、心態。戰後,黑塞在西方大受歡迎,可以說是振撼了西方年輕人的心靈。但如果是中國年輕人去讀他的著作,大概很難有一種振動感吧。基爾許霍夫說得很有意思:「他已變成一個中國人,卻沒有終止成為西方人,甚至仍舊是個施瓦本人。」
是「平民作家」還是「貴族作家」?這是直到黑塞身後,而且尤其在他身後,仍然糾纏不休的問題。黑塞有轟動效應,這是德國作家中所罕見的。他的著作全球銷售量早已突破1億冊,使他成為20世紀讀者最眾的德國作家。把古往今來的都算上,德國文學在全世界的讀者超過黑塞的只有格林兄弟。60年代,黑塞去世後,他再一次轟動世界,他居然成了全世界嬉皮士的偶像。「荒原狼」這個詞是那時西方家喻戶曉的概念。
另一方面,黑塞始終沒有得到文學評論界真正的承認。不少評論家甚至認為他是「偽文學」的代表。但評論界也有給予黑塞高度評價的。托馬斯.曼甚至把「玻璃球游戲」與「尤利希斯」這樣的現代派經典作相提並論。諾貝爾獎評委會也好歹「誤會」了一把-諾貝爾獎從來還沒有給過通俗作家。
說實在的,文學評論界不太認可黑塞是可以理解的。因為他是「浪漫派的最後一個騎士」,因為他不是現代派的人。現代派才是文學評論界的「自己人」。黑塞也嘗試了現代派,比如荒原狼,比如玻璃球游戲,他至少從哲學的角度去嘗試了。但他骨子裡還是浪漫派,這是他所無法掩蓋的。
話又說回來,做個平民作家又有什麼不好呢?為什麼一定要到那「聖殿」上去充個「貴族」呢?那1億的發行量,足夠讓人自豪的了。
話再說回來,黑塞還不是真正的平民作家,象卡爾.麥那樣。他在任何方面都是一個矛盾體。就像他不是中國人,也不太像德國人那樣,他不是貴族作家,但也不太像平民作家。(平心)